一、

村里要安装自来水了，不用老百姓花一分钱就能把自来水安装到家，大家甭提有多高兴了。安装自来水要打一眼深水井，建一个泵站，经专业勘探队勘测，打井点确定在王不来家地头，要占用他巴掌大的一块地。村主任李石头想，别看王不来七十来岁了，可这老汉思想一点不落后，一向积极支持村里工作，在他家地头打井他肯定不会有意见，然而这老爷子今天却一反常态出了难题：“不行，就是不行！看哪个小兔崽子敢在我地里打井，打折他腿！”

自来水工程工期紧任务重，打井工程队马不停蹄昼夜奋战，来电话让村里务必做好准备工作，近期就进村。李石头想，到时候王不来若阻挡人家施工甚至闹事，那影响可就大了。他赶紧跑来做王不来思想工作，耐心地跟他说，安装自来水是国家惠民工程，您老可不能扯后腿，打井建泵站占用你的地，国家会按政策给予相应补偿的。你要是还觉得不够，就再用我自己家的地补给你一块，谁让我是村主任来着。好话说了三千六，王不来就是不进盐酱，执迷不悟。

现在村里老年人多，个个都是活宝儿，对他们不能简单急躁，更不能激化矛盾。无果而归的李主任一边低头想主意一边向村部走去，差点没撞在一个人身上，这也是个老汉，叫白天月。“石头，自来水啥时候能安上？”老爷子见面就问。

李石头实话实说：“现在可难说了，老王头不让在他家地头打井，我正犯愁呢。”

“什么，安自来水是大伙都盼着的好事，他王不来出难题？这事你早跟我说啊！”

“你能做通王不来工作？”

“不是跟你说大话，我喊一声绝对好使！你知道不，我们俩是光腚娃娃，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，有一回他掉冰窟窿里了，还是我把他拽上来的呢，我说话他敢不不给面子？反了他！”

李石头精神一振，是啊，谁能不给救命恩人的面子？他激动地说：“白叔，这事就拜托你了，拜托你了！”

“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，等我的好消息吧。”

李石头如释重负，又去忙别的事了。可没过多长时间，白老汉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来了，嘴里嘟嘟囔囔：“这个老东西，一点面子也不给，要知这样，当初就该把他再塞回冰窟窿里！”

白高兴一场，李石头还得另想办法。他又给王不来在城里工作的儿子打了电话，说明了情况。年轻人思想好沟通，人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了，可却被老爷子一通臭骂：“滚犊子，几年都不回来一趟，这事你倒是上心，我的事不用你管！”

接下来，李石头除了一遍遍不厌其烦“登门造访”外，还想尽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去做王不来工作，就连经常和王不来在村老年活动站唱歌跳舞的大妈大婶都求到了，可无一例外，都碰了一鼻子灰。

二、

正在李石头急得团团转时，白天月老汉突然一阵风似的来了，亮着高嗓门说：“石头，对付王不来有一个高人，请他出山，准保马到成功！”

“谁？”

“老于头。”

“哪个老于头？”

“就是于老青，你老丈爷。”

李石头鼻子简直都快被气歪了。村里人有谁不知道，自己老丈爷和王不来宿怨比井还深，是一对老冤家。听说他们年轻时，有人领着一个叫花花的姑娘来相看王不来。偏赶上那天王不来不在家，于老青把两个人领到了自己家一通好招待，同时不忘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说了王不来一堆坏话，结果来了一个“截胡”，把花花——也就是现在的丈母娘娶到了手。后来王不来虽然也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媳妇，但和老丈爷之间的梁子一直没有解开，两个人谁看谁都不顺眼，老死不相往来。让这样一个“资深”情敌去当说客，明摆着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磕，咋想的？

李石头摇着脑袋说：“不行不行。”

可白天月老汉却不容置疑：“不是我跟你说大话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了，别无选择。不信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，信不信由你。”说着挺着腰板哼着小曲走了。呵，这老爷子也挺有个性。

眼下李石头也实在没辙了，心想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一回吧，反正老丈爷是自己的，咋使唤都没成本，转身就去了老丈爷家，说明了来意，老人面有难色：“白天月都碰壁了，我更白扯，你还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