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目的特工

　　这两个人是我一手带出来的，现在却坐在我的面前，一本正经地与我谈话。虽然他们的态度还算恭敬，但作为王国第一特工的我，早已感觉事情不妙。

　　“将军，发现一个秘密！”635A号特工说，“有机器人混进了人类。”

　　“他们像人类一样生活，一点也看不出是机器人。”他的搭档，635B号特工说，“现在，我们的任务就是抓出这个混进人类的机器人，干掉它。”

　　“请我帮忙？”我问。

　　635A并没有回答，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根金属棒。“这是最新的‘机器人探测棒’。”他说，“只要一启动，就能令机器人的CPU报废。”

　　“你们是来推销商品的？”我又问。

　　“现在的问题是……”635B猛然一指，“那个机器人就是你！”

　　“呼”，探测棒伸来！我早已抢在棒尖对准我之前，身体一矮，一个扫堂腿将两人击翻。人倒下，探测棒在空中旋转。我一把抓住，当当两声敲晕二人。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。

　　我掏出特制军刀，割开635A的手臂。浓浓的血液流淌出来，我知道那是假象。现在的机器人面貌与真人无异，肌肉富有弹性，破了还会流血——但那只是覆盖表层的人造血，它的体内还是合金内胆。

　　果然，血很快停滞，露出下面的金属防护层。

　　我发出冷笑，“派机器人来抓我，罪名是我是一个机器人？”

　　嘀嘀嘀，我听见635A体内发出微弱的计时声。我飞身扑出窗口，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，我那温馨的小屋灰飞烟灭。

　　先下手为强

　　我知道635A在爆炸之前一定向总部发出了警报，将军必然会派出更多的特工来追捕我。长期的特工生活让我明白一个道理：逃跑，永远是错误的选择，因为你把背部留给对方，总有一天上面会插上一把刀。对付大规模追捕的办法，就是让追捕者扑向虚无，你却躲在他们背后。

　　将军府戒备森严，独闯无异于自杀。我之所以敢来，是因为这里的警备系统是我设计的。像某些编程者喜欢在程序里留下自己才知道的“万能密码”，我也给警备系统留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安全漏洞。

　　在距将军府两公里外，有一栋高楼。从楼顶驾驶带动力的伞翼，可以准确地落在将军府楼顶。那是惟一没有被警戒射线覆盖的伊甸园。

　　趁着夜色，我像一只神秘的大鸟一样翱翔。距离将军府一公里，我将发动机关上，仅仅依靠风力滑翔。发动机的轰鸣，也会引发警报。

　　我准确地落在“伊甸园”，脱下伞翼，抓住我当初设计在墙头的石狮，一个倒挂金钟翻进将军寝室。

　　落地时我才感觉不对：窗户没关！虽然电磁防弹窗关了我也能打开，但不关完全不是将军的风格！

　　“啪哒”，灯亮了。刚才还在打呼的将军坐在床上，精神疲倦。

　　“你怎么才来？”他打个哈欠，“害我等这么长时间。”

　　我不能动，因为我知道此时的背后，肯定有若干枪口正对着。

　　“你知道我要来？”我问。

　　将军点头，“与你共事这么多年，你的习惯我还不清楚？”

　　“所以你装睡，在卧室里安置杀手，等我自投罗网？”

　　“好像正是如此。”

　　“但你忘了一点，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你了解我，我也了解你；你知道我会来，我也知道你知道我会来。”我像是在说绕口令，“所以……”

　　将军顿时紧张，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所以我……投降。”我高举双手，隐蔽地按下袖口的钮扣。

　　“砰砰砰！”我装在背部的霰弹枪喷射，身后一片惨叫。

　　当最后一记倒地声停止，我发现将军脸色惨白。

　　独享的秘密

　　“别杀我！”将军的声音在颤抖，“我放你走，删除你所有档案，就当世界上没有你这个人！”

　　“不，你不会放过我的！”我摇头，“因为，我是全世界惟一知道你秘密的人，这也是你追杀我的原因。”

　　“我的秘密？”将

　　军不解，“是什么？”

　　“你——”我一指

　　他的鼻子，“是一个机器人！”

　　“嗖！”我的飞刀闪电射出，准确地扎在将军胸口。将军痛叫一声，鲜血直流。我拔下刀，擦干鲜血，让他低头看自己的金属胸膛。

　　“不要！”将军极度绝望地拿手掌遮盖胸口，“我不是一个机器人，我不是！”

　　“事实摆在眼前，”我冷冷地说，“抱歉，我必须清除你关于我的记忆……”

　　“慢着！”将军大叫，“我追杀你，并不是想掩盖我是机器人的真相！”

　　“那是什么？”

　　“是因为那个惊天的大秘密！”将军声嘶力竭，“全世界只有你我两人知道，杀了你，就只有我一人知道，可以永久地保守秘密！”

　　我按下探测棒开关，肉眼看不见的射线刺入将军大脑。从此，全世界只有我知道那个惊天大秘密了。

　　保命的遗言

　　可惜那个秘密不能换来安全，我依然在逃亡中。总统已经发布最高通缉令，全世界缉拿冷血特工001。据说他是一个机器人，但从没有人证实过。

　　这场逃亡比以往艰巨得多，我真希望自己是孩子玩的“变形机器人”，由柔软的记忆金属组成，可以随便捏成什么形状——可惜我不是。

　　在历经几个月逃亡之后，我已经非常疲倦，疲倦到懒得在睡觉前考虑安全问题。当我从茅草堆里醒来时，发现四周站满了人。比人更引我注意的，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。

　　我坐起来，拨掉头上的草根。

　　“你们不知道打搅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吗？”我说。

　　一个人分开人群走过来，“你不知道杀人是犯罪的吗？”总统说。

　　“我没有杀人，我杀的是机器人。”我说，“再说，你们可以给他换一颗CPU，他依然可以当将军。”

　　“我们会让一个机器人当人类的将军吗？”总统反驳，“将军是你杀的，你认罪吗？”

　　“是的，是我干的。”

　　“供认不讳，”总统转身，“处死！”

　　“等一下！”我大叫，我知道再晚一秒钟我就小命不保，“一般在处死犯人之前，会让他留遗言吧？”

　　残酷的真相

　　“你说。”

　　“想知道将军为什么追杀我吗？”

　　“你再多嘴，马上崩了你！”

　　“因为我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。”我说，“本来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幸福，我准备忍辱负重保守一辈子的，但生命攸关，我不得不说了。”

　　“有屁快放！”

　　“我是机器人，”我说，“这些特警是机器人，您也是机器人——这世界上的人类，全是机器人！”

　　现场突然静下来，可以听见灰尘飞舞的声音。

　　然后是总统镇定自若的声音：“你想用这个谎言挽救你的贱命？”

　　“是不是谎言，刺一下胳膊就知道。”

　　总统想了想，对身边的卫兵说：“你刺。”

　　卫兵听命，割破自己的手腕，露出金属外皮。

　　“扑嗵”，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失魂落魄地说：“不，我不是机器人，我一直是个人！”

　　“你当然以为自己是人。”我说，“因为你被生产出来的时候，闪存里就装好了童年生活的记忆。”

　　总统的脸色阴沉下来，指着周围的人说：“你、你、你，都给我割一下！我不相信我最忠实的卫兵都是机器人！”

　　忠实的卫兵开始刺自己，无一例外地露出金属外壳，无一例外地由于吃惊而倒下。我这才看清，围剿我的特警，竟然有几千人之多！

　　现在，依然站立的只剩我和总统两人。我捡起一把匕首，递向总统，“现在，轮到您了。”

　　匕首在总统手中剧烈颤抖，他努力了几次，都刺不下去。突然，他将匕首一扔，瘫坐在地，捂着脸痛苦地号啕大哭……

　　是的，自从三百年前机器人进入家庭，人们越来越习惯于让机器人代替他们工作，越来越习惯于领养外貌和性格可定制的机器孩子，直到今天，全世界已经没有一个真正的人类！

　　虽然我们很强大，但我们知道，这个世界属于人类。因为人类有灵魂，而我们没有。

　　几天后，总统发布第二号全球通缉令：“寻找由血肉组成的人类，花多大代价都要找到！”

　　他能成功吗？我不知道。